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物流信息 https://www.oachee.com/category-3.html 贾平凹,“晚节不保”了。 前两天,博主@押沙龙翻出了贾平凹在2016年写的《极花》,仔细梳理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情节。 简单来说,这是个被拐卖的女孩在经受长期折磨之后,爱上买她的男人,甚至在被解救之后仍然选择回到山村的故事。 但按照贾平凹的说法,女孩被拐卖之后在山村里找到了人生平静,所以这是个深刻又温情的HappyEnding。 他甚至在采访中表示:“……(拐卖)从法律角度是不对的,但是如果他不买媳妇,就永远没有媳妇,如果这个村子永远不买媳妇,这个村子就消亡了。” 贾平凹的这套价值观有多扯淡,她姐不做过多赘述,@押沙龙已经讲得很清楚: 只是多少有些唏嘘。 这本被广泛批判的书,如今在豆瓣评分3.8,与他第一部作品《浮躁》几乎差了五分。 而从贾平凹个人的风评倒退,似乎也能窥探到一部分男性作家隐含的“厌女史”,以及广泛女性意识的觉醒。 终于有人发现了—— 在男人们引以为傲的文学里,到底藏着多少被巧妙包装的「厌女」。 在书里女性是工具,是载体,是他们宏大叙事下的牺牲品,但却唯独不是她本身。 贾平凹与他的“胡蝶” 回头看贾平凹的创作,几乎是一部完整的厌女文化演绎史。 1983年,他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浮躁》。 小说讲述的是农村青年金狗与女孩小水的感情故事,主要描写改革开放初始阶段的问题以及社会的浮躁现象。 故事里的女主角小水,刚一出场,就是个“温香软玉”的标准女性形象。 “岸上走来了一个女子,轻手软腿的。太阳正照在她的脸上……那脸是一盘肉太阳,这太阳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亲近。” 在之后的叙述中,贾平凹不厌其烦地描述着小水的外貌特征,情节上,则是完全围绕男主角金狗构建: 她勤劳能干,一心一意地操持家务;她恪守妇道,严守着自己的处女之身;她心思缜密,能够给金狗出谋划策,当他的改革助手...... 而最最最“难得”的,是小水心甘情愿的做小伏低: “我一个女儿家,没指望像你那种志向,我只能在生活上照顾你。” 也难怪2020年的读者读来不适 只不过彼时的小水,尚且代表着城乡交界时的一股新生力量,粗略读完,偶尔还能感受到这个女性的聪慧灵动。 到了之后小说《废都》,贾平凹干脆“不演了”、“摊牌了”。 整部小说都是以男权话语为主导,四个女人都跟随着男性的思维和行为在生活:或沦为了男性的玩物,或屈服于男性的意识、或在男人的背叛下依然“包容”。 书中最经典的一段,就是主人公结发妻子的自白: “他是作家,思维较为敏感,感情起伏大,但他一不抽烟,二不玩弄女性,至于他的其他毛病,我还是能够包容的。 有时不仅是他的妻子,还是母亲。女人不管怎么跑,始终都要找一个男人作为归宿。” 请注意,这些自大又男凝的话语,并非是为了讽刺现实。因为贾平凹本人,就是这么看待女性的。 他曾在散文《关于女人》里写:“女人到世上来就是贡献美的,‘美’是男人对女人的作用的限定,仅仅在这个范围里,男人才会‘甘愿受征服’。” 女人的美依靠男人而存在,女人的存在价值仅仅只有“贡献美”? 这话从一个大作家嘴里说出来,何其荒唐! 也是在这种价值观下,贾平凹有着一套极为荒谬的理论: 在面对乡村女性流入城市时,他义正辞严: “现在国家发展城市,城市就成了血盆大口,吸农村的钱,吸农村的物,把农村的姑娘全吸走了。” 图源:电影《盲山》 在《极花》的后记里他写: “……可还有谁理会城市夺去了农村的财富,夺去了农村的劳力,也夺去了农村的女人。谁理会窝在农村的那些男人在残山剩水中的瓜蔓上,成了一层开着的不结瓜的谎花。或许,他们就是中国最后的农村,或许,他们就是最后的光棍。” 贾平凹在《极花》发布会 农村是他的精神乌托邦,所以他不允许女性离开。 于是,他不断地用所谓的道德光芒来遮蔽女性的苦难,又以花言巧语的自白来绑架女性的付出。 年轻时写改革开放,男性要走入城市时,他笔下的女人就是解语花、是贤内助;到老了呼唤乡村复兴,他笔下的女性就是被拐卖后仍然自愿回归山村的高知。 女性,不过是他抒发自我的工具罢了。 真实的苦难被完美遮蔽,长久的不平等被盲目讴歌。而这种粗暴的批判和对女性自以为是的“解救”,构筑了贾平凹的“极花宇宙”。 更令人糟心的是,文学中厌女意识的重灾区,可远不止是贾平凹一人而已。 他们笔下的好女人,别信 在聊其他作家的女性角色构建之前,她姐想要先来科普一个测试:BechdelTest。 这一测试最早由美国漫画家埃里森·贝克戴尔提出,后来成为了瑞典评比电影的新方式——凭借这种方法来甄别电影是否推动了性别平等,后来也被沿用到其他文艺作品的判断中。 这个测试很简单: 要有两个有名字的女性角色。 两个女性角色之间要有一段对话。 这段对话要谈论男性以外的话题。 图源:微博@写手吐槽bot 看似简单的标准,但如果放置到近现代文学中,有几本能够符合呢? 屈指可数。 路遥的小说《平凡的世界》,讲述一个小村落的发展,塑造了诸多人物形象,记录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发展变迁。 书中田晓霞、田润叶、孙兰香、贺秀莲、孙兰花、何凤英、惠英嫂等女性形象,鲜明生动。 但这些角色无一例外,都最终回归了家庭。 路遥写她们的苦恋、挣扎、不幸的婚姻,和在婚姻中“和解”的结局。 这其中,最让她姐看不懂的角色,就是田润叶。 佟丽娅在《平凡的世界》中饰田润叶 她温婉漂亮,始终惦念着初恋孙少安,却在家人的逼迫下嫁给了二爸同事的儿子李向前。 在苦闷的婚姻生活里,她痛苦不堪,差点被婚内强奸之后,她选择了分居。 但在丈夫李向前出车祸之后,她竟然又将责任第一时间归咎于自己: 「她还听说,向前是因为喝醉酒而把车开翻的……润叶一下子记起:上次润生来说过,向前是因为她而苦恼,常常一个人喝闷酒。她知道,这个人过去滴酒不沾,也不吸烟...... 平心而论,当年这婚事无论出自何种压力,最终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。如果她当时一口拒绝,他死心以后,这几年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。正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,既让她自己痛苦,也使他备受折磨,最后造成了如此悲惨的结果。她完全能想来,一个人失去双腿意味着什么—— 从此之后,他的一生就被毁了;而细细思量,毁掉这个人的也许正是她。」 这样的逻辑,简直匪夷所思。 更可怕的是,路遥还让田润叶从李向前残缺的身体中重新找到了“爱情”,还为丈夫生了个大胖小子,“开枝散叶”。 你看,女人们总是心甘情愿地以自我牺牲为代价,屈从于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自己的男人。 秉持着乡土写作的男作家们,写得出成长线完整的男人,也擅长与男性角色共情,却写不出几个有生命力的女性。 看到这儿,或许你会觉得她姐过于上纲上线。 “只是看个书而已,有必要想那么多吗?” 她姐的回答是:有必要,且非常必须。 古典学家玛丽·比尔德在《女性与权力》中写: 「计较这些措辞重要吗?当然重要,因为它们构成和强化了一种社会沿袭下来的思维模式,它消解女性话语中的权威、力量,甚至是幽默感。 这种模式有效地将女性的位置再次放回到家庭领域之内(人们通常只会就洗洗涮涮的家务活发出“哀鸣”);它让她们的言语显得无足轻重,或将其‘重新私有化’。」 “你无法将女性轻易置于一个已经被男性化编码的架构里,你必须改变架构本身。” 为什么说乡土文学是厌女思想的重灾区? 因为在乡土的限定环境里,男性作家们永远只能在自我的审美下展示人类最原始的情欲,女性则会沦为传统的两个极端—— 女神,或是荡妇。 她们是单一的、是依附的、是被建构的。她们的精神层面无限屈从,她们的身体却又在自我牺牲。 这种割裂,就是厌女的一部分。 别误会,她姐并不是要把这些作家都一棒子打死,更不是要否认他们的文学成就,只是想说明一件事: 大多数男性作家,是厌女而不自知的。 他们有试图去创作一个好的女性角色,但兜兜转转,也总要让她们臣服于男性,为男性服务。 千百年前,我们怎样写作? 那么,突破局限的创作是怎样的呢? 我们的古人,早就给出了对女性的关怀。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《世说新语》,单独辟出一章《贤媛》,介绍女性的才情抱负。 其中最出名的一篇《许允新婚对答》,就在千百年前驳斥了“女性必须美”和“三从四德”的概念。 「据说许允的妻子是四大丑女之一,许允在新婚之夜就想离开,妻子却拉住他。 许允问新娘:“妇有四德,你占几个?”,古代对女子要求三从四德,四德指的是德行、言语、仪态和女红。 新娘子回答:“我缺的只不过是容貌罢了,那您呢?读书人应具有的各种品行,君有几个?” 许允回答:“我都具备。” 新娘子质问:“百行德为首,君好色不好德,怎么能说全具备?”」 怼了只看脸的丈夫,骂了道貌岸然的标准,这段对话若是放到今天,一定是女性翻盘爽文的代表。 黄梅戏代表作《女驸马》,讲述女子参加科举并建功立业的故事。 湖北襄阳道台的女儿冯素贞与李兆廷定下娃娃亲,但在李家家道中落之后,冯素贞女扮男装进京,又冒用李兆廷的名字去应试科举。 不料竟然一举中了状元,因此被招为公主的驸马。 这部作品后来被广泛改编,演绎出了女状元等多个版本。 在她的故事里,女子不再是男性理想的投射,也并未限于女性的刻板想象,而是成为了大众喜闻乐见的巾帼英雄,以自身的勇气跳出了“贤妻良母”的设定。 那么,回到贾平凹书写《极花》的语境里。 在书中,他无数次表达了对农村破败的痛心,讲述了他面对乡村凋敝的悲悯。 但要为破落的农村发声,为什么不将笔触对准受苦受难的女性,为什么不书写那些回到家乡的女村官,为什么不追问女性离开乡村的根源? 他选择了最空洞廉价的一种——用女性的身体来填充世俗的裂痕,以女性的生命和人权为代价,护佑男主角的成长。 要知道,农村与城市之间巨大的鸿沟,不该由女人弥合,更不该由被拐卖的女人缝补。 但很显然,正如上野千鹤子在《厌女》中所说,这种深层厌女是很难自知的。 在男人身上表现为“女性蔑视”,在女人身上表现为“自我厌恶”,“厌女”氛围弥漫在这个秩序体制里,太理所当然而使人几乎意识不到它的存在。 所以,敏感是坏事吗? 不。 我们越敏感、越计较细枝末节、越在遣词造句上“钻牛角尖”,才越能理清现象背后的逻辑,讲出更宽广的故事。 只有突破这种局限,故事中的女性才能有真实的生命和活力。 只有注意到这种“厌女”,才能在更广阔的范围里,书写下两性共通的情感。 两千年前的《世说新语》做到了,2023年的“文学家”们,也该醒醒了。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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